要论学艺,还得从我小时候说起。我小时候饭桌上就常是一碟腌菜或一碗白菜汤,鸡鸭鱼肉,排骨猪蹄是不敢想的,但是遇见有个瓜花炒鸡蛋或者一块新鲜的大豆腐装在青瓷的盘子里,那便是添了饭桌的喜兴。
小时候我勤快,俺妈在厨房忙乎,我就负责收拾碗筷,我很奇怪地发现,我每次端上桌的菜饭等我上桌的时候就会变了排列的次序。每次我把炒鸡蛋放在母亲这边,到了吃饭的时候那盘菜准到了父亲的桌边。我把稠的那碗粥放在母亲那里,等吃饭的时候那碗粥一准在父亲的位置上。我暗暗观察,发现母亲是操盘手,她会“乾坤大挪移”,我把菜摆好后,她会趁父亲还没进屋,把菜迅速挪过父亲那边。哦,我终于明白了。但我没有跟父亲说母亲的大挪移秘密,因为我发现父亲也会,但他的不同。他的大挪移不挪盘子,他挪东西,我和母亲上桌之前,他把盘子里的东西挪到我们碗里了,盘子没动,可东西换了地方,这时我总看见母亲嗔怪地看父亲一眼,她不说话,默默把碗里的鸡蛋很坚决地按在父亲的碗里,这时父亲看母亲的眼神就曲曲弯弯,充满沟壑。我看他们俩,母亲轻声说我,“快吃,吃了上学去。”
长大后我结了婚,起初很困难,我和老公自主创业,为了攒够房租,有一个星期只吃豆腐度日,偶尔买点肉,我都略施厨技,什么红烧肉,酱骨头,每次我都施展“乾坤大挪移”,把老公摆在我面前的好东西悄悄挪到老公的面前,看着他吃得香喷喷,仿佛这样心里才舒坦。
一开始他没注意到这一点,每次都埋头大快朵颐,我看着他吃一边开心一边难过,因为那时毕竟经济已比较发达了,而我们的生活还处在起步阶段,我有时会心酸。后来他渐渐发现了这个秘密,他就把好吃的往我这边摆,我往他那边摆,我说我不爱吃肉,我要减肥,我胳膊长,够得到,或者我什么理由也不用,就命令他听我的。
这种“乾坤大挪移”的日子持续几年,我们条件好起来,餐桌也变得丰富了,一家三口吃饭,我也会荤素搭配做几个小菜,而且我已经习惯“乾坤大挪移”,上桌之前把女儿爱吃的,老公爱吃的都摆在他们面前,我自己面前还是习惯性的只是几样小咸菜。老公了解我的脾气,他不为摆在谁面前跟我争执,但他往我碗里夹,我不吃他会假装生气。而女儿学会了我的绝技,有一天我上桌,发现她学艺不精,正偷偷在那里摆菜,把好吃的往我和她老爸面前摆,被我抓个正着,女儿见是我,有些惊恐,随即笑了,我点了点她的额头,也默默地笑了。(陈柏清)